清晨八点五十分，桑妤推开门的瞬间愣在原地。
江凛已经站在走廊，西装笔挺，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。见她出来，他抬腕看了眼手表，神色如常。
桑妤下意识低头确认时间——八点五十二分。
“早啊江总。”她有些局促地攥紧包带。
“没迟到。”江凛将咖啡递给她，“我习惯提前等。”
温热的纸杯贴上掌心，桑妤闻到熟悉的焦糖香气。她小声道谢，突然想到什么：“您下次收拾完了可以敲我的门...”
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。
——还有下一次？
空气瞬间凝固。桑妤耳根发烫，慌忙解释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...”
“好。”
江凛率先走进电梯，金属门合上的瞬间，桑妤没有看见——
他唇角扬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，像破晓时分掠过湖面的第一缕阳光，还未被人捕捉就已消散在晨雾中。
地下车库的灯光有些冷清，桑妤站在江凛的车旁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。
她盯着车门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——坐后面会不会显得太生疏？可坐副驾驶的话，万一他有女朋友......
正犹豫着，车门忽然被拉开。
江凛站在副驾驶旁，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：“怎么？”
“没......没什么。”桑妤慌忙摇头，耳尖却悄悄红了。
她低头钻进车里，鼻尖掠过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——车内的香氛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。
江凛关上车门，绕到驾驶座。引擎启动的瞬间，桑妤下意识攥紧了安全带。
“温度合适吗？”他调了调空调出风口。
“嗯，刚好。”
车内一时安静下来。导航的电子女声机械地报着路线，桑妤偷偷用余光瞥向身侧——
江凛单手搭在方向盘上，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。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，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
她忽然注意到，今天的领带是她从未见过的深蓝色，上面缀着细小的暗纹，像夜空中散落的星子。
“资料带了吗？”江凛突然开口。
“带了！”桑妤连忙从包里抽出文件夹，“都按照您昨天的建议修改好了。”
他接过时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，一触即分。
“嗯，做得不错。”
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，桑妤心跳漏了半拍。她假装整理裙摆，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。
红灯亮起，车缓缓停下。江凛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，拧开瓶盖才递给她：“喝点水。”
“谢谢......”
桑妤接过，小口抿着。余光却瞥见他唇角微微上扬——
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星然科技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蓝调，桑妤跟在江凛身后半步的距离，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，手指紧了紧怀中的文件袋。
“江总，久仰大名。”
电梯门刚开，陈耀便迎了上来。他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扫过桑妤时微微一顿，随即绽开一个过份热情的笑容。
“陈总。”江凛上前握手，身形不着痕迹地挡在桑妤前面，“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桑分析师。”
“早就听说江总的团队藏龙卧虎，”陈耀递过名片时，指尖刻意在桑妤手心多停留了一秒，“没想到桑小姐不仅专业过硬，还这么年轻漂亮。”
桑妤接过名片，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：“陈总说笑了，贵司在微创手术机器人领域的突破才真是令人佩服。”
会议室里，阳光透过落地窗在长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江凛将文件在桌上铺开，修长的手指轻点其中一页数据：“贵司第三季度研发投入占比提升到18%，这个数字在医疗器械行业相当亮眼。”
“所以我们更需要专业资本的支持。”陈耀推了推眼镜，突然转向桑妤，“桑小姐对我们产品线的看法是？”
桑妤翻开平板，调出精心准备的图表：“贵司的神经介入导管确实市场表现优异，不过竞争对手的仿制品已经——”
她的话音戛然而止。陈耀不知何时倾身过来，手臂几乎贴上她的肩膀，过近的距离让柑橘调的香水味扑面而来。“这个数据确实很有意思...”他的声音突然压低。
“陈总。”江凛突然将咖啡杯推到对方面前，瓷杯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，“尝尝这个瑰夏，听说您对咖啡很有研究。”
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，陈耀不得不后仰接杯。桑妤趁机将平板转向江凛：“就像江总刚才提到的，专利壁垒确实是关键考量。”
谈判接近尾声时，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。江凛合上文件夹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
“具体条款可以让法务团队跟进细节。”他起身时，陈耀突然提议：“不如让桑小姐负责后续对接？年轻人沟通起来更顺畅。”
“恐怕不行。”江凛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扣，金属袖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，“这个项目我会亲自跟进。”
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，桑妤透过缝隙看到陈耀镜片后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。
走向停车场时，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。江凛突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沉：“下次他再靠那么近，你可以直接后退。”
桑妤一怔，随即失笑：“江总这是教我怎么碰瓷吗？”
暮色中，江凛按下车钥匙，车灯在昏暗的地下车库亮起。他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，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：“是教你合理利用人力资源。”
桑妤看着他被灯光勾勒的轮廓，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上司，此刻莫名让人安心。
“那后续……”
“我会亲自带你跟进。”
傍晚六点半，桑妤揉了揉发酸的后颈，合上电脑。
连续加班一周，她的眼下已经浮现出淡淡的青色。米莉从工位探出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姐们儿，今天终于能准时下班了，去酒吧放松一下？”
桑妤张了张嘴，还没来得及拒绝，米莉已经拽起她的手腕：“别跟我说'不想去'，你这几天都快被工作榨干了！”
——酒吧对桑妤来说才不是放松呢。
但米莉的力气出奇的大，桑妤几乎是被半拖半拽地塞进了出租车。
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
酒吧里灯光迷离，音乐声震耳欲聋。桑妤跟在米莉身后，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包带。
“米莉！这里！”
一个高个子男生朝她们招手，米莉立刻拉着桑妤走过去。卡座里已经坐了四五个男生，清一色的衬衫牛仔裤，看起来阳光又干净。
米莉凑到桑妤耳边，压低声音：“怎么样？全是我朋友精挑细选的优质单身男青年，看上哪个直接下手就行。”
桑妤无奈地摇头：“我不想谈恋爱……”
“你忘不掉那个渣男，就是因为你没谈恋爱！”
桑妤一怔。
——袁铠吗？
她突然意识到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某个人的身影——他修长的手指翻阅文件的样子，他站在电梯里等她时的侧脸，他递给她咖啡时微微上扬的唇角……
——江凛。
桑妤猛地摇头，像是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。
——想什么呢？那可是你上司！
米莉已经熟络地招呼大家玩起了酒桌游戏。
“真心话大冒险！输了的人要么回答问题，要么喝一杯！”
桑妤被迫加入，机械地跟着玩了几轮。
“桑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？”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笑着问她。
“呃……”桑妤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个人的轮廓，她赶紧端起酒杯，“我喝酒。”
米莉在一旁挤眉弄眼：“她喜欢成熟稳重的，最好是穿西装特别好看的那种。”
桑妤差点被酒呛到。
尽管米莉的朋友们都很健谈，桑妤却始终心不在焉。
她看着米莉和那个高个子男生玩骰子笑得前仰后合，看着其他人举杯畅饮、谈笑风生，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。
——这里的热闹不属于她。
“米莉，我先回去了。”桑妤终于忍不住，凑到米莉耳边说道。
“啊？这才几点？”米莉瞪大眼睛，“你该不会一个都没看上吧？”
“不是……就是有点累了。”
米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，最终叹了口气：“行吧，到家给我发消息。”
走出酒吧，夜风拂过脸颊，桑妤终于松了口气。
她站在路边等车，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，思绪却飘回了办公室——
那个总是冷着脸，却会在她加班时默默留下一杯咖啡的人。
——真是疯了。
桑妤摇摇头，拦下一辆出租车。
出租车缓缓驶入夜色，桑妤靠在窗边，霓虹灯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地掠过。
她点开微信，手指悬在工作群上方，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点进了江凛的头像——
一朵盛开的牡丹，背景是蓝天白云，配字「平安是福」。
桑妤差点笑出声，这老干部风格的审美，和他本人冷峻的形象实在反差太大。
她退出群聊，鬼使神差地点开了「15」的对话框。
指尖在屏幕上停顿许久，她慢慢打字：
「如果……你对上司有些图谋不轨怎么办？」
打完又觉得太过直白，赶紧删掉，重新输入：
「如果你想加上司微信，直接加会不会很奇怪？」
发送完，她盯着屏幕，突然意识到——
自己好像已经习惯把「15」当成树洞了。
手机震动，回复来得很快：
15：「你对你上司图谋不轨？」
桑妤耳根一热，赶紧解释：
「不是那个意思！就是挺想加他的……」
15：「那就加。」
15：「用工作当借口。」
桑妤看着这条消息，突然觉得有道理。
她切回群聊，点开江凛的头像，犹豫再三，终于按下「添加到通讯录」。
验证消息填的是：
「江总您好，我是桑妤，方便后续沟通星然的项目。」
发送成功后，她把手机按在胸口，心跳快得不像话。
叮——
几乎是下一秒，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。
江凛：「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。」
桑妤屏住呼吸，点开对话框，正想着要不要发个表情包缓和气氛，对方却先发来一条：
江凛：「明天早上八点早会。」
江凛：「别迟到。」
桑妤盯着这条消息，唇角不自觉扬起。
她突然觉得，这个夜晚好像没那么累了。
而此刻，星河湾1602的阳台上。
江凛看着手机屏幕，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头像上——
是桑妤拍的夕阳，暖橘色的光晕染了半边天空。
他轻轻点了保存，然后关掉了另一个对话框。
「15」的聊天记录，还停留在那句——
「如果你想加上司微信，直接加会不会很奇怪？」